我读过一部有关座头鲸的科普小说。一头小座头鲸在亚罗湾诞生了，一位身背氧气瓶的潜水者用水下音频设备跟座头鲸打招呼，却不慎被座头鲸的天敌虎鲸捕捉到了座头鲸的踪迹。虎鲸们对座头鲸展开猛烈攻击，鲜血染红了大海。

　　在座头鲸一家背后是一片珊瑚礁。雄座头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，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。虎鲸群逼得更近了，东、西、北三个方向被围得跟铁桶一般，而南面的那片坚硬的珊瑚礁阻挡，相当一个死胡同。雄座头鲸发现在这丛珊瑚礁的后面是一条狭长的水道，只要打通这丛珊瑚礁，妻子和孩子就可以游过去，而虎鲸们却因水道狭窄游不进去。

　　只听“喀喇喇”一串巨响，珊瑚礁被撞断了一片又一片。锋利的珊瑚礁断口，将雄座头鲸的嘴唇及下巴割出了无数道口子，又是“喀喇喇”一连串巨响，珊瑚礁又被撞断一片又一片。第三次“喀喇喇”一连串巨响过后，终于敞开了一道一米多宽的通道，雌座头鲸和小座头鲸游入通道消失了，而雄座头鲸因失血过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

　　这段可歌可泣的描写十分感人，但我认为这是作者以人性的方式杜撰出来的。事实上，雄性座头鲸和雌性座头鲸虽在一起生活，但一般来说只是雌性座头鲸是领着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的，当然会有某些雄性座头鲸在它们身后护航，注意是雄性在后，而不是身先士卒。最为主要的是，通常雄性座头鲸比雌性要短小0.8米，雄性座头鲸用身体撞开的口子——雌性很难通过，这与小说的表述严重不符。同时，座头鲸和候鸟一样，根据季节变换，生活地域也不相同。夏天它们会游到冰冷的极地海域觅食，冬天则会游到温暖的热带或亚热带水域，通常雌性和雄性座头鲸交配前后在一起厮守的时间最长，而不是生育以后还形影不离。

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

　　座头鲸被人们称为能发出“世界上最动听声音的鲸鱼”。为什么要这么说呢？

　　因雄性和雌性座头鲸长期不生活在一起，它们相距甚远。到了交配季节，怎样才能找到对方呢？雄性座头鲸是“情歌高手”，它们为找到交配对象而努力歌唱，歌声大约可以传播160公里。雄性座头鲸动听的“情歌”，让雌性座头鲸提前感知雄性座头鲸的方位。如果雌性座头鲸觉得歌声优美，那么就会循着歌声游去，而其他雄性座头鲸则因美妙的歌声而倍感紧张。

　　雄性座头鲸求偶，几乎可以称作是一台辐射方圆百十公里的大戏，擅长“文攻”而少“武斗”，优雅而富有文明。雄性座头鲸唱歌时并不是盲目地乱吼乱叫，而是有一定的节奏和频率，似咏叹、似哭泣、似呻吟、似呼噜，并且一般会持续5～35分钟。在唱歌的时候，座头鲸可以连续唱好几个小时。

　　因传播范围很广，很多雄性座头鲸都会从对方的歌声中取长补短，然后模仿学习，没准儿在下一年这首歌就流行起来了，这在座头鲸的音乐流转史中具有“美妙求偶是艺术提升”的独特意味。如果出现了更为优秀的歌唱家，之前的歌曲就会落伍过，唱老歌的雄性座头鲸将很快被淘汰掉。所以，作为水中“音乐家”，雄性座头鲸会在保持情歌主旋律的情况下，与时俱进博采众家，把副歌部分频频进行改动！

　　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，或许会因雌性座头鲸的挑剔慢慢锤炼出来。最近，美国音乐中心艺术总监格雷博等人发现，座头鲸每年约有6个月都在唱歌，而且其歌声中的敲击音与纯正音的比例，与西方交响乐中两者的比例非常类似。这种体长13米的庞然大物，至少能够发出7个八度音阶的音，而是按照一定节拍、音阶长度和音乐短语来歌唱。看来，当雄座头鲸开音乐会时，人类的潜水员也应赶快去抢个好座儿。

海洋里的音乐大师

　　大家知道，贝多芬是一个半人半神、富有强烈激情的不朽咆哮者；舒曼是浪漫主义的化身，集有歌曲、钢琴曲和交响乐的诗一般的优雅；而柴可夫斯基则拥有迷人的天才旋律。雄座头鲸的歌声分别融合了贝多芬、舒曼和柴可夫斯基的狂热、天才和从容。

　　研究人员发现，雄性座头鲸十分擅长用一种人类歌唱家常用的“A-B-A”格式来演唱，即先演唱一段旋律，接着进一步阐述，然后再回到稍加改变的原旋律上来。这种反复吟咏的曲调，可以加深感情的释放和传达，这说明雄座头鲸的歌声通过往复式的扬弃，让音乐更加纯正动人，那种掀动心扉的力量几乎难以言表。雄座头鲸比人类更擅长水下的音乐表演，因它们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历练提升，它们的音乐成就已经非常了得。

　　座头鲸这种海洋里的音乐精灵，是一种善于学习的聪明物种。不同种群的座头鲸之间，会经常进行“音乐交流”。比如，印度洋的座头鲸移居到澳大利亚的太平洋海域，不出三年时间，当地“土著”座头鲸就放弃了它们的传统曲目，转而演唱这些“外来户”带来的新曲。你也许会问，难道座头鲸也会奉印度民歌为音乐圣典？如果座头鲸会说话，它一定会说出自己的心声：“音乐有着血一样的炽热灵魂，有着无以言表的澎湃激情；当我们聚游在一起，就完全可以跨越曾经的领地，领悟彼此的心灵了。”

　　“巴乌巴乌，切切切切，咦耶咦耶咦耶，切切切切，咦耶咦耶咦耶……”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洁净的海水里，持续传来这种清雅、悠扬的声音。座头鲸的歌声不但层次分明，还能在每秒内传递大量的情感信息，所以这种声音会一直以一定的节奏和曲调持续好几个小时。对于座头鲸的美妙歌声而言，一段歌曲是由一首主歌和N个副歌组成；一首歌曲则由多个旋律组成，一个旋律再由一个个短语组成；一个短语最后由一个个音符组成。真是极尽艺术的精致和技巧的繁多！

　　虽座头鲸的歌声不能用现有人类的音乐来分类，但美国人还是乐意把座头鲸称为“海洋里的贝多芬”。雄性座头鲸与雌性座头鲸一旦相互钟情，那么交尾嬉戏时会“激动”地狂喊大叫，这时的音乐接近于原生态。当一对座头鲸终于游到一起，它们会在一段时间里载歌载舞，喜不自禁。它们时而齐头并进，时而用巨大的鳍互相拍打对方，时而腹部朝上地在水中嬉戏。

　　座头鲸在鲸鱼中属个头较大的种类，背黑腹白。你应该可以想象，如果体长超过10米的座头鲸高兴地跳舞，黑白翻涌，情歌震天，那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呢？……恩爱的座头鲸会感到幸福，但周围的小鱼小虾可就遭殃了。对这些小鱼小虾来说，座头鲸的示爱行动就像陆地上的大地震一样可怕。

音乐大师之死

　　座头鲸，其“座头”之名源于日文“座头”，意为“琵琶”，指鲸鱼背部的形状。座头鲸以其跃出水面姿势、超长的前翅而闻名。但就是座头鲸，这种经常唱着美妙歌曲的音乐精灵，这种内心情感丰富的性情动物，却会发生群体自杀的惨剧。

　　1980年6月30日上午，在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北部，成群的座头鲸正拼命往狭窄的特累切里沙滩和滩涂冲去。西尔罗克斯附近的居民为拯救这些珍贵的动物，开着小船把它们赶回了海中。出乎人们意料的是，这些被赶回的深海的座头鲸在“自杀未遂”后，又固执地再次冲上沙滩和滩涂。焦灼的阳光残忍地摧残着他们，这些座头鲸的皮肤由于缺水而干裂，出现“水疱”，鲜血从破裂的皮肤处慢慢地溢出来，焦急万分的人们不断地把水浇到座头鲸的身上，却无济于事。第二天，沙滩和滩涂留下了58头座头鲸的尸体。

　　就在所有喜爱座头鲸的人们为它们“集体自杀”事件伤心不已之时，某些科学家和环保人士却找到了不可理喻的答案。从上世纪末到21世纪初，日本捕鲸船队经常前往南太平洋捕杀鲸鱼，濒危物种座头鲸名列首位。有关环保人士曾将日本渔船猎杀座头鲸的血腥视频场面公之于众。自1960年代以来，座头鲸一直受到国际公约的保护，但日本捕方说，座头鲸的数量已恢复到可进行捕杀的水平，他们宣称捕鲸行动是出于科学研究。但环保人士对此予以驳斥，指责日本“利用冠冕堂皇的科研理由开展商业捕鲸活动”。因双方态度对立，环保人士的护鲸船曾与日本捕鲸船发生激烈相撞。

　　澳大利亚官方警告说，“座头鲸是海洋里天才的音乐家”，日方这样做“将会损害日本的国际信誉”，在国际压力下日方才有所收敛。专家指出，座头鲸是一种情绪极为敏感的动物，在南太平洋过着密切的群体生活，其中任何一只的死亡都会给鲸群造成伤害。有专家推测，1980年58头座头鲸在澳大利亚的自杀惨剧实属被捕鲸船逼迫无奈。最终，日本政府在2007年12月21日宣布，以后日本捕鲸船队将不再前往南太平洋和南极洲海域捕杀座头鲸，国际社会对此表示谨慎欢迎。

作者单位：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